县城的孩子没有未来
很多读者让我写《第二十条》，说贾玲没深度，老谋子才是这个春节档期拍最好的。 老谋子拍得好不好？ 非常好。 但我今天忍不住想说点真话，掏心掏肺的那种。 我知道说完之后，很多人都会骂我，但我还是忍不住。 人这东西咋说呢，你越是名也有了，利也有了，越不该说真话。越是应该说一些高大上，但是不走心的话。 因为此时此刻，说假话对你有利，说真话对你有害。 但我真的忍不住，有害也要说，挨骂也要说。 说真话之前，先来写段影评，看看老谋子带给我们什么剧情。 电影很简单，雷佳音演一个检察官，负责一个案子。 一个可怜人，老婆闺女都是残疾人，想给娃治病，央告无门，走投无路之下，借了当地一个村霸的高利贷。 回头还不起。 这个村霸多次强奸可怜人的老婆，还把民工用铁链子拴在门口，让他看着，每次抵利息，抵300。 这个过程长达半年，可怜人受不了侮辱，和村霸打斗，村霸要去车上取刀结果了他。 他为了自保，拿剪刀去捅村霸，导致对方失血过多，昏迷，进了医院ICU，而后死亡。 村霸一家子是村里的大家族，势力很大，他们藏了那把刀，而且不断去检察院聚众闹事，要求判可怜人死刑。 个别检察官想要找到那把刀，改变故意伤害罪的定性，往正当防卫的角度争取。 但因为种种原因，阻力重重。 村里的人都不配合，知情人都不敢讲实话，警力资源也不够，难以取证。 而且审案期间，村霸的家属也通过各种渠道威胁那对残疾母亲，要她把被强奸说成自愿通奸。 这种被威胁，同样难以取证。 最后，这个多次被强奸的母亲，为了保护女儿，也为了给监狱中的丈夫争取正当权益，她选择了跳楼。 她跳楼之后，部分村民害怕了，怕事儿大了牵扯到自己，开始配合，强奸这件事才有人作证，那把被藏起来的刀，也才浮出水面。 即便如此，按照以往的案例，也没有办法判正当防卫。 因为那个村霸只是取刀，他还没有拿到刀，也就是说，这种迫于生命安全被威胁的情况，是尚未发生的。 最后雷佳音这个检察官，他在媒体面前，对着很多同行慷慨激昂的陈词，讲了很多动人的案例，试图打动上级派来的调查组。 比如他以前办过一个案子，一个见义勇为的公交司机，为了防止歹徒调戏女乘客，和人家扭打，失手导致对方重伤，自己进了监狱。 再比如，他自己的儿子，在学校里发现教导主任的儿子霸凌其他同学，上去制止，把对方打骨折，以至于被立案，考大学受影响。 道理都是很明显的，大家也都知道对错，但是，从道理到取证，好比西游记，十万八千里，取证到判出来，又一个十万八千里。 明白这意思吧？ 雷佳音这个检察官一度也想要和老婆孩子回老家县城，干脆儿子退学，不读了。 作为业内人士，他比谁都清楚，你占理，和你把这个道理形成证据链闭环，并且完全合乎法条，判出来，这个过程，好比秋菊打官司。 所以，电影的结束，他拼了，用各种案例打动大家，试图还可怜人一个公平。 最后，喜剧结尾，可怜人被认定正当防卫，不予起诉。 电影本身立意非常好，我认为接近药神，实际上最终强调了张麻子的那三个字，公平，公平，还是公平。 所以，我愿意给他满分。 影评写完了，接下来说点掏心掏肺，但是注定挨骂且不被理解的真话。 电影啥都好，就是怎么说呢，就像理想与现实的距离。 你比如，电影里有这么一个桥段，雷佳音有段时间扛不住了，没法摆平那个教导主任，人家不愿意撤诉，他决定让孩子退学，和媳妇一起回老家县城。 这话咋说呢，我跟大家打个比方。 我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人人平等，从不分层，就像字典里说的，我们都有美好的前途。那些好听的话，我也会说，但请容许我今天说点别的。 这个世界就是分层的，ABCDE，A上面还有S呢。 有的时候，当你处于C，遇到了问题，你会下意识地觉得回到D，是不是就没有了？ 那我告诉你，不会没有，只会更多，更大。 这就是当年那本电影，令狐冲和任我行之间的对话。 令狐冲觉得华山派太江湖，还不如归隐牛背山，任我行就笑他，退出江湖，你往哪里退？ 哪里都是江湖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，牛背山一样是个江湖。 如果我们把“乱”这个字，量化。 A的乱度是30，那么B就是50，C就是70，D就是90，E就是120。 你从C退到D，乱度没有下降，反而上升了，从70升到了90。 之所以从你个人的角度，你觉得回到D就爽了，实际上是因为暂时的相对优势。 令狐冲到了牛背山，他就是牛背山的大佬，不是牛背山上没有江湖，而是牛背山这个江湖，暂时还不会不长眼的去欺负令狐冲这种上一个层面下来的，仅此而已。 所以一个C刚到D的时候，他的感觉当然是好的，最初的阶段，下坡路总是好走的。 问题在于，接下来呢？十年后呢？ C到了D，你早晚会被D拉到平均线的，这叫均值回归原理。 等你从C带来的积累消耗殆尽的时候，你就会体验到D到底是个啥环境。 你就会真的体验到那个90的乱度，其实比70还糟糕，你就会真的知道真实的村里面哪儿有什么田园牧歌。 越是资源贫乏，越是人踩人，相信我这句话。 印度的贫民窟绝对不会是高晓松描述的最美好的天堂，不可能的，因为钱太难挣了，活着太难了，这种局面下，人的尊严是没法被考虑的。 仓廪实而知礼节，衣食足而知荣辱，你到底是信管仲这种实干家，还是信高晓松这种旅游家，你自己选。 我不是不会撒谎，十多年前我就在带市场团队了，什么谎我没撒过？ 我只是今天，暂时，不想对你们撒谎而已。 正确的话，漂亮的话，我比电影还会说，我能说到让你们每个人都哭着喊我先生不出，苍生奈何。 我有这口才，但我今天不想用。 我就想问大家一个问题，在现实中，如果你遇到的人，没有电影中那么善良，怎么办？ 假如教导主任，就是要包庇自己霸凌同学的儿子呢？ 假如村民到最后也不出来指正，并配合找到那把刀呢？ 假如没有一个检察官会为了帮那个民工，自己被停职，被记大过，各种怼领导，为取证争取时间呢？ 假如直到最后一刻，雷佳音的慷慨陈词也没能打动相关人士，大家不愿意一起推翻原有案例，一起扛责任呢？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，你觉得到底是假如的概率大，还是假如不发生的概率大？ 电影中的雷佳音，他当年是个村里长大的孩子，因为学习好，考上了相关学校，相关专业，上了岸，也算铁饭碗。 这就是最标准的小城中产，最标准的C来源。 他的家庭，需要代代都是学霸，才能维持C这个位置，这一点，他全家都知道。 可实际上，我们比谁都清楚，代代都是学霸，怎么可能呢？ 这就是为什么大多数家庭想要财富积累，他们没有错，他们只是被现实教育过太多次。 他们清楚只有这个家庭不需要子女的个人才华的时候，才能真的说，我去追求理想。 能明白这句话么？ 如果你这个家庭，还处于离不开你这个劳动力的阶段，那你就没啥任性的资本。 一个任性，你很可能就跌落到E了。昨天你可能还是那个C，那个D，那个同情E的，自我感觉良好的，今天，你可能就是那个央告无门的E了。 还要我形容E的处境么？电影描述得还不够么？ 雷佳音这个检察官，这个大舅子还是警队队长的人，他在当地这个小城市里，都这么难。 那么，等而下之，非要我把话都说出来么？ 这就是为什么多数国人都明白，要往上走。 甭管电影怎么讲，还是要往上走，越往上，越是人捧人，越往下，越是人踩人。 你可以像电影里那样指望，指望各种各样的奇遇，遇到各种各样不爱惜羽毛的人来帮你。 但实际上，我前面已经分析过了，在一个家庭还没有进入到可以不考虑个人收入的阶段，他是没有能力不惜一切来帮你的！ 他也怕丢了工作，他的家庭也靠工资，他又不是一个食利者，上不上班每年都有几百个W的利息收入，他不是的呀。 他也怕自己像《三大队》一样，没帮到你，反而自己跌落底层，老婆跟了别人，女儿不认，自己流落街头，他也是人，他也怕。 那你让他怎么选？你觉得他会怎么选？！ 你可以向往他为了你如何如何，但你不能指望，明白不？你不可能靠这种指望活着。 站在别人的利益角度稍做分析，你就会明白，天底下有多少不平事，都会因为一句资源不足，而......，你懂的。 所以你要往上走，令狐冲有天恼了，还能说去牛背山暂时歇歇脚，牛背山的阿牛哥恼了，又能去哪儿呢？ 所以往上爬，不丢人，把自己的家庭抬高一个层面，不丢人。 甚至趁火打劫，都不丢人。 A都是看准了S犯错才拉他一把，是往下拉，然后自己上去，B都是看准了A犯错才拉他一把，自己上去。 我昨天讲投资，讲的就这点事儿，死道友不死贫僧不丢人。 我手把手教你怎么把别人往下拉一把，自己上去，取代他的财富地位，不丢人。 人活一辈子，这样的机会不是年年有。 你年年都可以骂我不是个好人，但机会，可不是年年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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